邊防二東夷下高句麗東沃沮挹婁勿吉又曰靺鞨扶桑女國文身大漢流求閩越高句麗高句麗,後漢朝貢,云本出於夫餘先祖朱蒙。朱蒙母河伯女,為夫餘王妻,為日所照,遂有孕而生。及長,名曰朱蒙,俗言善射也。國人欲殺之,朱蒙棄夫餘,東南走渡普述水,至紇升骨城,遂居焉,號曰句麗,以高為氏。及漢武滅朝鮮,以高句麗為縣,屬玄菟郡。賜以衣幘、朝服、鼓吹,常從玄菟郡受之。後稍驕恣,不復詣郡,但於東界築小城以受之,遂名此城為幘溝漊。「溝漊」者,句麗名城也。王莽時,發句麗兵以伐匈奴。其人不欲行,皆亡出塞為寇盜。莽更名高句麗王為下句麗侯。於是貊人寇邊愈甚。光武建武八年,遣使朝貢,帝復其王號。

其國在遼東之東千里,南與朝鮮、濊貊,東與沃沮,北與夫餘接。地方二千里,多大山深谷,無原澤,隨山谷而為居,少田業,力作不足以自資。其俗節於飲食,而好修宮室。以夫餘別種,而言語法則多同,而跪拜申一腳,行步皆走。凡有五族,有消奴部、絕奴部、順奴部、灌奴部、桂婁部。本消奴部為王,稍微弱,後桂婁部代之。其置官有相加、對盧、沛者、古雛大加、主簿、優台、使者、皁衣先人。其俗淫,皆潔淨,國中邑落男女,每夜群聚為倡樂。好祠鬼神、社稷、零星,以十月祭天,大會,名曰「東盟」。其國東有大穴,號禭神,亦以十月迎而祭之。其公會衣服皆錦繡,金銀以自飾。大加、主簿皆著幘,如冠幘而無後。其小加著折風,形如弁。無牢獄,有罪,諸加評議便殺之,沒入妻子為奴婢。婚娶之禮略無財幣,若受財者謂之賣婢,俗甚恥之。父母及夫喪,其服制同於華夏,兄弟則限以三月。兵器有甲、弩、弓、箭、戟、槊、矛、鋋。樂有五絃琴、箏、篳篥、橫吹、簫、鼓之屬。賦稅則絹布及粟,隨其所有,量貧富差等輸之。其馬皆小,便登山。本朱蒙所乘馬種,即果下也。畜有牛、豕,豕多白色。其人性凶急,有氣力,習戰鬥,好寇抄,沃沮、東濊皆屬焉。又有小水貊。句麗作國,依大水而居。漢遼東郡西安平縣北有小水,南流入海,句麗之別種,依小水作居,因名之為小水貊。出好弓,所謂貊弓是也。

至其王宮,生而開目能視,國人憎之。及長勇壯,和帝時,頻掠遼東玄菟等郡。宮死,玄菟太守姚光上言,欲因其喪發兵擊之。尚書陳忠曰:「宮前桀黠,光不能討,死而擊之,非義也。宜遣弔問,因責讓前罪。」安帝從之。明年,宮子遂成還漢生口,詣玄菟降。詔曰:「自今以後,不與縣官戰鬥而自以親附送生口者,皆與贖直,縑人四十匹,小口半之。」自爾率服,東陲少事。

其後王伯固死,有二子,長曰拔奇,小曰伊夷模。拔奇不肖,國人共立伊夷模為王。自伯固時數寇遼東,又受亡胡五百餘家。獻帝建安中,拔奇怨為兄而不得立,與消奴加各將下戶三萬餘口詣公孫康降,還住沸流水。降胡亦叛伊夷模。伊夷模更作新國,都於丸都山下。拔奇遂往遼東,有子留句麗國,古雛加駁位居是也。伊夷模死,子位宮立。以曾祖名宮,生能開目視,及長大,果虐,音凶。今王生亦能視,句麗呼相似為位,似其祖,故名之為位宮。宮有勇力,便鞍馬。魏齊王正始三年,位宮寇西安平。在遼東。五年,幽州刺史毋丘儉將萬人出玄菟討之,戰於沸流。位宮敗走。儉追至峴,懸車束馬,登丸都山,屠其所都,斬首虜萬餘級。六年,毋丘儉復討之。位宮輕將諸加奔沃沮。儉使王頎追之,絕沃沮千餘里,到肅慎南界,刻石紀功。又刊丸都山、銘不耐城而還。

至位宮五葉孫釗,晉康帝建元初,慕容皝音晃率兵伐之,大敗,單馬奔走。皝乘勝追至丸都,焚其宮室,掠男女五萬餘口以歸。釗後為百濟所殺。其後慕容寶以句麗王安為平州牧,封遼東、帶方二國王。安始置長史、司馬、參軍官,後略有遼東郡。至孫高璉,東晉安帝義熙中,遣長史高翼獻赭白馬,以璉為營州諸軍事、高麗王、樂浪郡公。宋元嘉中,又獻馬八百匹。自東晉、宋至於齊、梁、後魏、後周,其主皆受南北兩朝封爵,分遣貢使。初後魏時,置諸國使邸,齊使第一,高麗次之。南齊武帝永明中,高麗使至,服窮蔥,冠折風。中書郎王融戲之曰:「服之不衷,身之災也。頭上定是何物?」答曰:「此即古弁之遺像也。」

自東晉以後,其王所居平壤城,即漢樂浪郡王險城。自為慕容皝來伐,後徙國內城,移都此城。亦曰長安城,隨山屈曲,南臨浿水,在遼東南千餘里。城內唯積倉儲器械,寇賊至,方入同守。王別為宅於其側。其外有國內城及漢城,亦別都也。復有遼東、玄菟等數十城,皆置官司以相統攝焉。其地後漢時方二千里。至魏南北漸狹,纔千餘里。至隋漸大,東西六千里。其國中書籍,有五經、三史、三國志、晉陽秋、玉篇、字統、字林。

自璉七葉至元,隋文帝時,率靺鞨之眾萬餘騎寇遼西。隋遣漢王諒總兵討之,次遼水,大遭疾疫,又乏糧。元復惶懼,遣使請罪,遂班師。至煬帝徵元入朝,不至。大業七年,帝親征元。師度遼水,東城分道出師,頓兵於其城下。高麗嬰城固守,帝命諸軍攻之。又敕諸將:「高麗若降者,即宜撫納,不得縱兵。」城將陷,賊輒言請降。諸將奉旨,不敢赴機,先令馳奏。比報至,賊守禦亦備,隨出拒戰。如此者再三,帝不悟,食盡師老,輸糧不繼,諸軍敗績,還者千人而已。是行也,唯於遼水西拔賊武列邏而已。還。九年,帝復親征,乃敕諸軍以便宜從事。諸將分道攻城,賊勢日蹙。會楊玄感作亂,反書至,帝班師。兵部侍郎斛斯政,玄感之黨,亡入高麗,高麗具知事實,悉銳兵來追,殿軍多敗。十年,又發天下兵。會盜賊蜂起,所在阻絕,軍多失期,少至遼水,又屬饑饉,六軍遞相掠奪,復多疾疫。自黃龍以東,骸骨相屬,止泊之處,軍人皆積屍以禦風雨,死者十八九。高麗亦困弊於守禦,遣使乞降,囚送斛斯政以贖罪。帝許之,頓於懷遠鎮,受其降款,旋師。仍徵元入朝,不至,帝更圖後舉。會天下大亂,不克復行。

大唐武德四年,遣使朝貢。其國建官有九等。其一曰吐捽,昨沒反。舊名大對盧,總知國事;次曰太大兄;次鬱折,之悅反。華言主簿;次太大夫使者;次皁衣頭大兄,東夷相傳所謂皁衣先人者也。以前五官掌機密,謀政事,徵發兵馬,選授官爵。次大使者,次大兄,次收位使者,次上位使者,次小兄,次諸兄,次過節,次不過節,次先人。又有狀古雛加,掌賓客,比鴻臚卿,以大夫使者為之。又有國子博士、大學博士、舍人、通事、典書客,皆以小兄以上為之。又,其諸大城置內屋反薩,比都督;諸城置處閭近支,比刺史,亦謂之道使。其武官曰大模達,比衛將軍,以皁衣頭大兄以上為之;次末客,比中郎將,以大兄以上為之;其次領千人以下,各有差等。又其國有五部,皆貴人之族也:一曰內部,即後漢時桂婁部也;二曰北部,即絕奴部也;三曰東部,即順奴部也;四曰南部,即灌奴部也;五曰西部,即消奴部也。碣石山在漢樂浪郡遂成縣,長城起於此山。今驗長城東截遼水而入高麗,遺址猶存。按尚書云:「夾右碣石入於河。」右碣石即河赴海處,在今北平郡南二十餘里,則高麗中為左碣石。又平壤城東北有魯陽山,魯城在其上。西南二十里有葦山,南臨浿水。其大遼水源出靺鞨國西南山,南流至安市。小遼水源出遼山,西南流與大梁水會。大梁水在國西,出塞外,西南流注小遼水。馬訾水則移反一名鴨綠水,水源出東北靺鞨白山,水色似鴨頭,故俗名之。去遼東五百里,經國內城南,又西與一水合,即鹽難水也。二水合流,西南至安平城,入海。高麗之中,此水最大,波瀾清澈,所經津濟,皆貯大船。其國恃此以為天塹,水闊三百步,在平壤城西北四百五十里,遼水東南四百八十里。漢樂浪、玄菟郡之地,自後漢及魏,為公孫氏所據。至淵滅,西晉永嘉以後,復陷入高麗。其不耐,屯有、帶方、安市、平郭、安平、居就、文城皆漢二郡諸縣,則朝鮮濊貊、沃沮之地。又遣使請道教。詔沈叔安將天尊像并道士至其國,講五千文,開釋玄宗,自是始崇重之,化行於國,有踰釋典。中国古籍全录

其後東部大人蓋蘇文弒其王高武,其王元在位十八年,高武即元異母弟。立其姪藏為主,自為莫離支。此官總選兵,猶吏部、兵部尚書也。於是號令遠近,遂專國命。蘇文鬚面甚偉,形體魁傑,衣服冠履皆飾以金綵,身佩五刀,常挑臂高步,意氣豪逸,左右莫敢仰視。常令武官貴人俯伏於地,登背上下馬。七年二月,遣使內附,受正朔,請頒曆,許之。

八年三月,高祖謂群臣曰:「名實之間,理須相副。高麗稱臣於隋,終拒煬帝,此亦何臣之有!朕敬於萬物,不欲驕貴,但據有土宇,務共安人,何必令其稱臣以自尊大。可即詔述朕此懷也。」裴矩、溫彥博進曰:「遼東之地,周為太師之國,漢家之玄菟郡耳。魏晉以前,近在提封之內,不可許以不臣。若以高麗抗禮,四夷必當輕漢。且中國之於夷狄,猶太陽之於列星,理無降尊,俯同藩服。」乃止。

貞觀十八年二月,太宗謂侍臣曰:「高麗莫離支賊殺其主,盡誅大臣。夫出師弔伐,須有其名,因其殺君虐下,取之為易。」諫議大夫褚遂良進曰:「兵若度遼,事須剋捷。萬一不獲,無以威柔遠方,必更發怒,再動兵眾。若至於此,安危難測。」太宗然之。兵部尚書李勣曰:「近者薛延陀犯邊,必欲追擊,但為魏徵苦諫遂止。向若討伐,延陀無一人生還,可五十年間邊境無事。」至十一月,以刑部尚書張亮為平壤道行軍大總管,自萊州泛海趣平壤。又以特進李勣為遼東道行軍大總管,趣遼東,兩軍合勢。三十日,征遼東之兵集於幽州。十九年,太宗親征渡遼。四月,李勣攻拔蓋牟城,獲口二萬,以其城置蓋州。勣又攻遼東城,拔之,以其城為遼州。六月,攻拔白巖城,以其城為巖州。遂引軍次安市城,進兵以攻之。會高麗北部薩高延壽、南部高惠真率靺鞨之眾十五萬來援,於安市城東南八里依山為陣。上令所司張受降幕於朝堂之側,夜召文武躬自指揮。是夜有流星墜賊營中。明日及戰,大破之。延壽、惠真率三萬六千八百人來降。上以酋首三千五百人授以戎秩,遷之內地,餘三萬人悉放還平壤城,靺鞨三千人并坑之。獲馬五萬匹,牛五萬頭,甲一萬領,因名所幸山為駐驆山。命許敬宗為文,勒石以紀其跡。遂移軍於安市城南。久不剋。九月,遂班師。先遣遼、蓋二州戶口渡遼,乃召兵馬歷於城下而旋。城主升城拜辭,太宗嘉其堅守,賜縑百匹以勵事君者。二十一年,李勣復大破高麗於南蘇。班師至頗利城,渡白狼、黃巖二水,皆由膝以下。勣怪二水狹淺,問契丹遼源所在。云:「此二水更行數里,合而南流,即稱遼水,更無遼源可得也。」旋師之後,更議再行。

二十二年,司空房玄齡病亟,乃謂諸子曰:「當今天下清謐,咸得其宜。唯東討不庭,方為國害。主上含怒意決,臣下莫敢犯顏。吾若不言,可謂銜恨入地。」遂封表切諫曰:「臣聞兵惡不戢,武貴止戈。當今聖化所覃,無遠不服。自上古所不臣者,陛下皆能臣之;所不制者,皆能制之。詳觀古今為中國患害,無過突厥,遂能坐運神冊,不下殿堂,大小可汗,相次束手,分典禁衛,執戟行間。其後延陀鴟張,尋就夷滅。鐵勒慕義,請置州縣。沙漠之北,萬里無塵。至如高昌叛渙於流沙,吐渾首竄於積石,偏師薄伐,俱從平蕩。高麗逋誅,莫能討擊。陛下責其逆亂,殺主虐人,親總六軍,問罪遼碣。未經旬日,即拔遼東。此聖主之所自知,微臣安敢備說。且陛下仁風被於率土,孝德彰於配天,兼眾美而有之,靡不畢具,微臣深為陛下惜之重之,愛之寶之。易曰:「知進而不知退,知存而不知亡。」又曰:「知進退存亡而不失其正者,其唯聖人乎!」由此言之,進有退之義,存是亡之機,得有喪之理。老臣所以為陛下惜之,蓋謂此也。老子曰:「知足不辱,知止不殆。」臣謂陛下威名功德亦可足矣,拓地開疆亦可止矣。彼高麗者,邊夷賤類,不足待以仁義,不可責以常禮。古來以魚鱉畜之,宜從闊略。若必欲絕其種類,深恐獸窮則搏。且陛下每決死囚,必命三覆,進素食,停音樂,蓋以人命所重,感動聖慈。況今兵士之徒,無一罪戾,無故驅之於遼城之閒,委之於鋒刃之下,使肝腦塗地,魂魄無歸,令其老父、孤兒、寡婦、慈母,睹⺈音衛車而掩泣,抱枯骨而摧心,足以變動陰陽,感傷和氣,實天下之冤痛也。伏願陛下遵皇祖老子止足之誡,以保萬代巍巍之名,許高麗自新,罷應募之眾,自然華夷慶賴,遠肅邇安。臣老病三公,朝夕入地,謹罄殘魂餘息結草之誠,儻蒙錄此哀鳴,即臣死且不朽。」

蓋蘇文死,其子男生嗣立,為其弟男建所逐,使其子獻誠詣闕。高宗總章元年,遣司空李勣伐高麗。破其都平壤城,擒其王高藏并男建等,平其國,下城百七十六,戶六十九萬七千。二年,移高麗戶二萬八千二百配江淮以南、山南、京西。咸亨元年四月,其餘類有酋長劍牟岑者率眾叛,立高藏外孫安舜為王。令左衛大將軍高討平之。其後餘眾不能自保,散投新羅、靺鞨舊國,土盡入於靺鞨,高氏君長遂絕。

武太后聖曆二年,鸞臺侍郎、平章事狄仁傑上表請拔安東,復其君長,曰:「臣聞先王疆理天下,皆是封域之內,制井田,出兵賦,其有逆命者因而誅焉,罪其君,弔其人,存其社稷,不奪其財,非欲土地之廣,非貪玉帛之貨。至漢孝武籍四帝之資儲,於是定朝鮮,討西域,平南越,擊匈奴,府庫皆空,賊盜蜂起,百姓嫁妻賣子,流離於道路者萬計。於是榷沽市利,算及舟車,籠天下貨財而財用益屈。末年覺悟,息兵罷役,封丞相為富人侯。然而漢室中分,蓋由此起,豈不戒哉!人有四支者,所以捍頭目也。君有四方者,所以衛中國也。然以蝮蛇在手,既以斷節全身;狼戾一隅,亦宜棄之存國。漢元帝罷珠崖之郡,宣帝棄車師之田,非惡多而好少也,知難即止,是為愛人。今以海中分為兩運,風波漂蕩,沒溺至多,準兵計糧,猶苦不足。且中國之與蕃夷,天文自隔,遼東所守,已是石田,靺鞨遐方,更為雞肋。今欲肥四夷而瘠中國,恐非通典。且得其地不足以耕織,得其人不足以賦稅。臣請罷薛訥,廢安東鎮。三韓君長,高氏為其主,誠願陛下體存亡繼絕之義,復其故地,此之美名,高於堯舜遠矣。」中国古籍全录

東沃沮東沃沮,後漢通焉。初,武帝滅朝鮮時,以其地為玄菟郡,後為夷貊所侵,徙郡於高句麗西北。至光武,以其渠帥為縣侯,不耐、華麗、沃沮諸縣皆為侯國。後漢末,猶置功曹、主簿諸曹,皆濊民作之。其諸邑落渠帥,皆自稱三老,則故縣國之制也。

其國在高句麗蓋馬大山之東,蓋音合。東濱大海,北與挹婁、夫餘,南與濊貊接。其地東西狹,南北長,可折方千里。戶五千。土肥美,背山向海,宜五穀,善田種。無大君主,有邑落長帥。人性質直強勇,便持矛步戰。言語、飲食、居處、衣服有似句麗。其葬,作大木槨,長十餘丈,開一頭為戶。新死者先假埋之,令皮肉盡,乃取骨置槨中。家人皆共一槨,刻木如主,隨死者為數焉。又有瓦,鎗也,音歷。置米其中,編懸之於槨戶邊。國小,迫於大國之間,遂臣屬句麗。句麗復置其中大人為使者,使相主領,又使大加統之,大加,句麗官號,所謂有馬、牛、羊、狗加,其所部有大小。責其租稅,貂布魚鹽,海中食物,千里擔負致之。又發其美女以為婢妾焉。

魏齊王正始五年,幽州刺史毋丘儉討句麗。句麗王宮奔沃沮。遂進師擊沃沮邑落,皆破之。宮又奔北沃沮。北沃沮一名置溝婁,去南沃沮八百餘里。其俗南北皆同,與挹婁接。挹婁喜乘船寇抄,北沃沮畏之,夏月常在山巖深穴中為守備,冬月冰凍,船道不通,乃下居村落。毋丘儉遣玄菟太守王頎追討宮,盡其東界。耆老言,國人嘗乘船捕魚,遭風吹,數十日東到一島,上有人,言語不相曉。其俗嘗以七月取童女沈海。又言有一國亦在海中,純女無男人。或傳其國有神井,闚之輒生子。又說,得一布衣,從海中浮出,其身如中人衣,其兩袖長三丈。又得一破船,隨波出在海岸邊,有一人項中復有面,生得之,與語不相通,不食而死。其城皆在沃沮東大海中。

挹婁挹婁,魏時通焉,云即古肅慎之國也。周武王及成王時,皆貢楛矢、石砮。楛音戶。爾後千餘年,雖秦漢之盛,莫能致也。常道鄉公景元末來貢,獻楛矢、石砮、弓、甲、貂皮之屬。

其國在不咸山北,在夫餘東北千餘里,濱大海,南與北沃沮接,不知其北所極,廣袤數千里。袤,莫候反。土地多山險,車馬不通,人形似夫餘,而言語各異。有五穀、牛馬、麻布,出赤玉、好貂。所謂挹婁貂是也。無君長,其邑落各有大人。處於山林之間,土氣極寒,常為穴居,以深為貴,大家至接九梯。好養豕,食其肉,衣其皮。冬以豕膏塗身,厚數分,以禦風寒。夏則裸袒,以尺布蔽其前後。其人臭穢不潔,作廁於中,圜之而居。無文墨,以言語為約。坐則箕踞,以足挾肉啖之。得凍肉,坐其上令溫暖。土無鹽鐵,燒木作灰,灌之,取汁而食。俗皆編髮,將嫁娶,男以毛羽插女頭,女和則持歸,然後致禮聘之。婦貞而女淫,貴壯而賤老。死者其日即葬之於野,交木作小槨,殺豬積其上,以為死者之糧。性凶悍,以無憂哀相尚。父母死,男女不哭泣。有哭者謂之不壯相。盜竊無多少皆殺之,雖野處而不相犯。有石砮皮骨之甲。國東北有山出石,其利入鐵,將取之,必先祈神。其人眾雖少而多勇力,處山險,又善射。弓長四尺,力如弩。矢用楛,長尺八寸,青石為鏃,鏃皆施毒,中人即死。鄰國畏其弓矢,卒不能服也。便乘船,好寇盜,鄰國患之。東夷飲食類皆用俎豆,唯挹婁獨無,法俗最無綱紀。

至晉元帝初,又詣江左貢其石砮。至成帝時,通貢於石季龍,四年方達。季龍問之,答曰:「每候牛馬向西南臥者三年矣,是知有大國所在,故來焉。」

勿吉又曰靺鞨勿吉,後魏通焉。在高句麗北,亦古肅慎國地。邑落各自有長,不相總一。凡有七種:其一號粟末部,與高麗相接;二曰汨咄都勿反部,在粟末之北;三曰安車骨部,在汨咄東北;四曰拂湟音皇部,在汨咄東;五曰號室部,在拂湟東;六曰黑水部,在安車骨西北;七曰白山部,在粟末東南。勝兵各數千,而黑水部尤為勁健。自拂湟以東,矢皆石鏃,長二寸,所居多依山水,渠帥曰大莫拂瞞莫干反咄,東夷中為強國,諸國皆患之。

其國有大水,闊三里餘,名速末水。其地卑下溼,築隄鑿穴以居,室形似,開口於上,以梯出入。無牛,有車馬,佃則偶耕,車則步推。有粟及麥穄。菜則有葵。水氣鹹,凝鹽生樹上。亦有鹽池。多豬無羊,嚼米醞酒,飲能致醉。婦人則布裙,男子衣豬犬皮裘,頭插虎豹尾,善射。其父母春夏死,立埋之,上作屋,不令雨溼;若秋冬死,以其屍捕貂,貂食其肉,則多得之。俗以溺洗手面,於諸夷最為不潔。

孝文延興中,其王遣乙力支朝獻。乙力支稱:初發其國,乘船溯溯音素難河西上,至太沴沴音麗河,沈船於水,南出陸行,渡洛孤水,從契丹西界達和龍。乙力支還,從其來道,取得本沈船,達其國。隋文帝初,靺鞨國有使來獻,謂即勿吉也。「勿吉」與「靺鞨」音相近。西北與契丹接,每相劫掠,與中華懸隔,唯粟末、白山為近。煬帝初,其渠帥度地稽率其部來降,居之柳城。遼東之役,度地稽率其徒以從,每有戰功。從帝幸江都,尋放歸柳城。今郡地。大唐聖化遠被,靺鞨國頻使貢獻。詳考傳記,挹婁、勿吉、靺鞨俱肅慎之後裔。

扶桑扶桑,南齊時聞焉。廢帝永元初,其國有沙門慧深來至荊州,說云:扶桑在大漢國東二萬餘里,地在中國之東。其土多扶桑木,葉似桐,初生如,國人食之。實如梨而赤。績其皮為布以為衣,亦為錦。作板屋,無城郭。有文字,以扶桑皮為紙。無兵甲,不攻戰。名國王為乙祁,貴人第一者為大對盧,第二者為小對盧,第三者為納咄沙。國王行有鼓角導從。其衣色隨年改易,甲乙年青,丙丁年赤,戊己年黃,庚辛年白,壬癸年黑。有牛,角甚長,以角載物,至勝二十斛。車有馬車、牛車、鹿車。國人養鹿如牛,以乳為酪。有赤梨,經年不壞。多蒲桃。其地無鐵有銅。不貴金銀,市無租估。其婚姻法大抵與中國同。親喪七日不食,祖父母喪五日不食,兄弟伯叔姑姊妹喪三日不食。設座為神像,朝夕拜奠,不制縗絰。嗣王立,三年不視國事。自宋孝武帝大明二年,罽賓國有比丘五人遊行至其國,始通佛法像教。

女國女國,慧深云:「在扶桑東千餘里。其人容貌端正,色甚潔白。身體有毛,髮長委地。至二三月,競入水則妊娠,六七月產子。女人胸前無乳,項後生毛,根白,毛中有汁,乳子,百日能行,三四年則成人矣。見人驚避,偏畏丈夫。食鹹草,如禽獸。鹹草葉似邪蒿,而氣香味鹹。」梁武帝天監六年,有晉安人渡海,為風所飄,至一島,登岸。有人居。女則如中國人,而言語不可曉。男則人身而狗頭,其聲如犬吠。其食有小豆,其衣如布。築土為牆,其形圓,其戶如竇。

文身文身,梁時聞焉。在倭國東北七千餘里。人體有文如獸,其額上有三文,文大直者貴,文小曲者賤。土俗歡樂,物豐而賤,行客不齎糧。有屋宇,無城郭。國王所居,飾以金銀珍麗,繞屋為塹,廣一丈,實以水銀,雨則流於水銀之上。市用珍寶。

大漢大漢,梁時聞焉。在文身國東五千餘里。無兵戈,不攻戰。風俗並與文身國同,而言語異。

流求流求,自隋聞焉。居海島之中,當建安郡東,鬥川之東。水行五日而至。土多山洞。其王姓歡斯,名渴剌兜,不知其由來有國代數也。彼土人呼之為「可老羊」,妻曰「多拔茶」。所居曰「波羅檀洞」,塹柵三重,環以流水,樹棘為藩。王所居舍,其大十六閒,彫禽刻獸。多鬥鏤樹,似橘而葉密,條纖如髮,紛然下垂。國有四五帥統諸洞,洞有小王。往往有村,村有鳥了帥,並以善戰者為之,自相樹立,理一村之事。男女皆以白紵繩纏髮,從頭後盤繞至額。婦人以羅紋白布為帽。織鬥鏤皮并雜色紵及雜毛以為衣,製裁不一。織籐為笠,飾以毛羽。兵有刀、槊、弓、箭、劍、鈹之屬。編紵為甲,或以熊豹之皮。王乘木獸,令人轝之而行,導從不過數十人。國人好相攻擊,人皆驍健善走,難死而耐瘡。諸洞各為部隊,不相救助。兩陣相當,勇者三五人相擊射,如其不勝,一軍皆走,遣人致謝,即共和解,收取鬥死者共聚而食之。食皆用手。無賦斂,有事則均稅。俗無文字,視月虧盈以紀時節,候草枯以為年歲。人深目長鼻,頗類於胡人。縱年老,髮多不白。無君臣上下之節、拜伏之禮。父子同床而寢。婦人產乳,必食子衣。以木槽暴海水為鹽,木汗為醋,釀米麴為酒。遇得異味,先進尊者。凡有宴會,執酒者必待呼而後飲。上王酒者,亦呼王名,銜杯共飲,頗同突厥。歌呼蹋蹄,一人唱,眾人皆和,音頗哀怨。其死者氣將絕,舉於庭。浴其屍,以布帛纏之,裹以葦草,雜土而殯,上不起墳。為子者,數月不食肉。有熊羆豺狼,尤多豬雞,無牛羊驢馬。厥田良沃,先以火燒,而引水灌之。持一插,以石為刃,長尺餘,闊數寸,而墾之。土宜播種,樹木有同於江表。氣候與嶺南相類。俗事山海之神,祀以酒肴。鬥戰殺人,便將所殺人祭其神。

煬帝大業初,海師何蠻等每春秋二時,天清氣靜,東向,依稀似有煙霧之氣,亦不知幾千里。三年,帝令羽騎尉朱寬入海求訪異俗,何蠻言之,遂與蠻俱往,因到流求國。言不相通,掠一人,并取其布甲而還。時倭國使來朝,見之曰:「此夷邪久國人所用也。」帝遣虎賁郎將陳稜、朝請大夫張鎮州率兵自義安今潮陽郡。浮海擊之。至流求。初,稜將南方諸國人從軍,有崑崙人頗解其語,遣人慰諭之。流求不從,拒逆官軍。稜擊走之,進至其都。頻戰皆敗,毀其宮室,虜其男女數千人而還。

閩越閩越王無諸按說文云:「閩,東越蛇種,故字從門虫。」及越東海王搖者,其先皆越王句踐之後也,姓騶氏。秦已并天下,皆廢為君長,以其地為閩中郡。今閩川盡是也。及諸侯叛秦,無諸及搖率越人佐漢擊項籍。漢五年,復立無諸為閩越王,王閩中故地,都東冶。今長樂郡地。孝惠三年,舉高帝時越功,曰閩君搖功多,乃立搖為東海王,都東甌,今永嘉郡。時俗號為東甌王。至孝景三年,吳王濞反,吳破,東甌受漢之購,殺吳王。吳王之子子駒、子華亡走閩越,怨東甌殺其父,常勸閩越擊東甌。

至武帝建元三年,閩越發兵圍東甌,乃遣莊助以節發兵會稽,遂浮海救東甌。未至,閩越引去,東甌請舉國徙中國,仍率其眾四萬餘人處江淮之間。至六年,閩越擊南越。上遣大行王恢出章郡,今章郡、臨川、南康、廬陵等郡地。大司農韓安國出會稽,今吳郡、餘杭、會稽、餘姚、東陽、臨海、永嘉、信安、縉雲等郡地。兵未踰嶺,閩越王郢發兵距險。其弟餘善殺王郢,使人謝罪。天子詔罷兵,曰:「郢等首惡,獨無諸孫繇君繇,邑號。丑不同謀焉。」乃立丑為越繇王,奉閩越祀。餘善已殺郢,威行於國,天子聞之,為餘善不足復興師,曰:「餘善數與郢謀亂,而後首誅郢,師得不勞。」因立餘善為東越王,與繇王並處。

至元鼎五年,南越反。餘善上書請以卒八千從樓船將軍擊呂嘉等。兵至揭陽,今潮陽郡。以海風波為辭,不行,持兩端。是時楊僕上書,願便引兵擊東越。帝以士卒勞倦不許,罷兵,令諸校留屯章郡梅嶺今南康郡虔化縣界。待命。六年秋,餘善聞樓船請誅之,漢兵臨境,乃遂反,遣兵入梅嶺,殺漢校尉。帝遣橫海將軍韓說自句章,今餘姚郡。浮海從東方往,樓船將軍楊僕出武林,中尉王溫舒出梅嶺。元封元年冬,咸入東越。繇王居股殺餘善降。於是天子曰:「東越多阻,閩越悍,數反覆。」詔徙其人處江淮閒。東越地遂虛。即今閩川地也。為封餘善為東越王,遂謂之東越。